Friday, 28 February 2014

聖安諾理與餅

http://flashon.com #148

在法國北部Amiens市的主教座堂,它的大門有許多雕像,其中一個頭戴禮冠的主教,手拿權杖,不過這權杖的底部,卻是烤麵包的大木鏟,上面還有三個大麵餅。這位主教是誰?原來在香港馳名的聖人。
香港最知名的聖人,若不計算那些什麼天主教名學校名醫院的名字,西餅店那位聖安娜都可以是數一數二。不過細心的人,會發覺這聖安娜的英文名字,不是St Anna,而是St Honore。用法文唸,H音不送氣,的確是「安娜」(要用廣東話正音唸no4,不是naa4)。不過不要被它的妸娜的招牌字體及馬蹄蘭誤導,這位 St Honore不是女性,而是男性,且是主教!
話說Honoré(正字有一撇,三個音安諾理)是法國Amiens 的第七任主教,7世紀人士。出身貴族家庭,自幼便充滿聖德。他謙抑自下,深覺不配成為主教,但奈何,終獲選上成為主教,聞說選中的那一刻,有一道奇異的光芒從天射向他呢。那麼,一個主教又如何成了麵包師傅的主保聖人?話說當Honoré獲選為主教的消息傳到他源生家庭時,他的乳娘不肯相信,(可能因為他小時候頑皮)。正當此時,乳娘正在烤麵包,她說Honoré當主教的不可能,就有如她手中拿著的大木鏟會變為樹一樣的不可能。(她手中的大木鏟,是烤麵包工具之一,用來把要烤的東西放入烤爐內。)她不經意隨手把木鏟插入地上,它頓然生根長葉變成了一棵黑桑樹,還開花結果。代表了一眾的麵包師傅(也包括西餅師傅)的烤麵包木鏟,竟成了奇樹,故麵包師傅都奉Honoré為主保。(有點像三行師傅奉魯班為大師?)
正如其他聖人,Honoré主教死後有很多人紀念他,祈求他在天主台前為世人轉禱,還說他死後行了不少奇蹟,以致越來越多人紀念他。例如一次的旱災,市民便求他轉禱;當時的主教下令舉行集會,把他的聖髑(即遺骨的一小部份)在城市大街小巷出遊。果然,很快便下起雨來!
13世紀初,有一位叫Renold Theriens的麵包師傅,在巴黎捐贈了一些地皮,要興建一所小聖堂,紀念聖Honoré。就是因為這間小堂,那條路便叫Rue du Faubourg Saint-Honoré,是今天的巴黎名街,在這裡可以找到Lancôme的總部、Hermès Lanvin的旗艦店、日本以及英國和加拿大的大使館或官邸、豪華的Hôtel Le Bristol、內政部辦公室、還有Élysée Palace(曾作拿玻崙的政府總部,現在是法國總統府)。
15世紀,巴黎的烤麵包師傅在這St Honoré堂結盟成為公會。1659年,路易十四世命令全城的麵包師傅都要在516日守這St Honoré瞻禮,還要以他的名義為貧苦大眾捐贈。還有,有一種西餅叫St. Honoré cake,是今天在西餅學校具挑戰性的功課,那是圓形餅底加pâte à choux,上面加兩三件小的奶油泡芙,內裡是crème chiboust
下次換領西餅時,你也許會記得西餅店名字背後小故事。的確,在細小事物中,天主也與人相遇。

Photo: Deena Prichep

Saturday, 22 February 2014

糖果痴

http://flashon.com #147



我必需承認我有玩過Candy Crush,但我沒有上癮…(真的?)剛開始玩時,很快便受到吸引,因為容易玩,但也有挑戰性,也許眾多的Candy Crush迷都是因此而著了迷。為什麼開始玩這個遊戲?其實是乘坐地鐵時,看到不少男女在玩這個遊戲,打聽之下,原來叫Candy Crush,上網搜尋了一下,在好奇心驅駛下就下載了,親身體驗一下為什麼一排排的糖果可以吸引了這麼多人。
根據一些遊戲專家,Candy Crush成功的其中一個原因,是其聲音效果,不論是整列糖果被清掉的聲音,或是每一局完結的聲音。我猜我和其他人一樣,都認為那低沉的獎勵男聲說:Sweet!Delicious!Divine!Sugar Crush!有一種近乎魔法的魅力(只恨自己沒有這種磁性的聲線)。
幸好,我沒有上癮,雖然我也試過在唸夜禱後打機,自己騙自己再玩多一局,到最後發覺閉上眼睛仍看到五顏六色的糖果,便知道是泥足深陷的先兆,不得不逼自己把Apps刪掉。
Candy Crush是一個頗直接的遊戲,目的是測試眼手的本能反應有多快,反之,另外一些遊戲如數獨,著重推理,講求理性及邏輯,而Candy Crush則在乎眼睛對顏色、形狀、線條的反應,比較著重情感。我不敢說Candy Crush膚淺,但要我為「把三顆相同的糖果放成一直線」的遊戲去尋找人生意義,我無論如何也寫不出,(唯一可以說是三是個神聖數字,因為天主是三位一體)。
畢竟,Candy Crush,或以前的Angry Birds,或未來佔同樣位置的遊戲apps,甚至你可以包括數獨,這些林林總總的遊戲的其中一個重要功能,就是讓人暫時離開現實。現實真的有這麼殘酷,需要脫離嗎?生老病死,悲歡離合,工作、家庭、社會等壓力及怨氣,總是使人透不過氣,暫且躲入虛擬的糖果店、或到空曠地方用彈弓發射無翅小鳥打擊小豬、或是埋頭於九個九宮格內,是都市人的選擇。
有人會抗議,娛樂、藝術、甚至宗教不也是使人暫時離開現實的城市策略?我想問題不在於暫且避現實的痛苦,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,痛苦只可以暫且避免,不能永遠解決。至於方法,打機、看電影、看書、看聖經、看演出等,都只是方法;問題是這些方法,能否使人有力量,重返現實。藝術及宗教在「暫時離開現實」之餘,還詰問人生的問題,使人反省,挑戰人的價值觀,啟發人有新的眼光去重新面對現實,而其他則是娛樂,只提供短暫的官感快樂而已,儘管那是多麼有教育意義的娛樂。

地鐵扶手電梯的安全廣播,叫人抓緊扶手、攜帶大件行李時用升降機等之餘,現在居然提醒大家不要瞪眼盯著手機。原來不論是玩Candy Crush或與朋友Whatsapp等,都已構成了行動安全的威脅。為我來說,我聽到的廣播,深度意義是叫人重返現實,抓緊時機,不要停留在官感娛樂的麻醉。

Wednesday, 29 January 2014

家.拿大

http://flashon.com #146

天主教的出家人,可以回家省親:我們修會的規矩,一年有二至三周的假期,不少兄弟利用農曆新年的時候回家探望家人。我自己的家人早已移民去了加拿大,(只有哥哥回流歸港),姨媽伯父表兄弟姊妹都四散美加澳,所以要去看家人,就得要遠行。
八年已沒有「回來」加拿大。我不直接說回加,因為我不是楓葉國人士,而我的加國移民資格因為我為了修道而留在香港,早被取消,故此加拿大不是我的家,但加拿大是個親切的地方,因為不但有我的家人,而且我在這裡唸中學大學共五年,故我青年時代的朋友也在這裡。
這次加拿大的探親,也是我的休息,沒有刻意去做遊客式的觀光,只去了安大略省立美術館看了個名叫 “David Bowie Is” 的展覽,是他40多年藝術生涯的一個多媒體回顧;同時也看了一次現代舞,全是minimalistic 的音樂伴奏,看著那扭轉的身驅,跳躍的舞姿,聽那呢喃誦經似的音樂,一盡視聽享受之樂趣。
趁機會看了一些老朋友,更有一位是十多年來都未有碰過面的。上次見面他是以移民身份來加讀書,拿到國籍後,回流去了中國工作,結婚生子,轉眼就十六年了。年過半百,仍決定放棄優薪厚職,寧可不做專業人士,從廈門搬到多倫多,在職業階梯從頭來過,只是為了兩個孩子的將來。父愛之偉大,我以作他朋友為榮。
在加拿大,其實最重要的都是家人,所以只有特別交情的才會約出來見面,其他則電話問候聊天就夠了。在這邊廂的家人,最親的是母親和妹妹,上次看到媽媽是兩年前在香港,今次她很明顯的老態龍鍾,時常不自覺的把頭往前斜斜側垂。下機後,步入家中,迎面出來的是個「老婆婆」,百般滋味湧上心頭。不過我自問,看到年紀老邁的母親,到底我難過什麼?是歲月如何不留人?還是老化了的是自己的媽媽?
媽媽和妹妹同住共處,是相依為命,還是互相窒息?答案又不是那麼簡單的二選一。比如,媽媽有個遲睡遲起的習慣,(是以前身為職業女性的她從不會的),當然,退休生活,優哉悠哉,不用計較,但偏偏妹妹是早睡早起的,這便做成些少磨擦。本來能夠有一所合適退休者之家,為雙方是最好的辦法,但就算找到這樣的,能否負擔也是問題。
看到別的老人家,如何吹噓往年英姿,如何嘮嘮叨叨,一句「想當年」如何掛在口邊,總覺得不甚耐煩;但如今在我面前的這位,是以前在教育界中能呼風喚雨的瀟灑女強人,亦剛好是自己母親,我卻變得忍耐無比到連我也吃驚。畢竟,是母親先對我表達忍耐,身教言教使我明白什麼是有容乃大。
此刻看著艷麗無比的紅楓,頓覺天主造化奇妙,一想到紅楓日子有限,雖感無奈、無力、也無助,但幸好我仍相信一切盡在上主手中。

(寄自多倫多)
Photo: McMug Mc